Friday, December 9, 2011

《迷宫与墙》(4)

(四) 墙:蔓延


今天窗外的栏杆上摆放着的小盆栽开花了,开的很灿烂的橙黄色的朵朵小花,像阳光一般的很开朗的灿烂。
我从来没有试过像现在那么认真的好好花上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来专注欣赏美丽的花朵,印象中从来没有过。
在我接受的教育系统里,欣赏花儿的美是懒散不进取浪费时间的不可取行为,必须排除在被规范的空间以外。规范的准则是由一些被强硬式地标准化被传承下来所谓最伟大的千年文化的中心思想指导而僵化且霸道的那一套。
强烈的阳光照耀在花朵的表面上反射出来是鲜艳的色彩,我现在是尝试着以穿越一个小孩的眼镜来观察着这些可爱的花儿。
在更远处的白色高墙上,攀爬着一些绿莹莹的攀藤类植物,顽强的在没有立足点的水泥墙上挣扎往上蔓延着追逐吝啬的阳光。
擦得洁净晶莹的透明强化玻璃后面,我坐在一张木椅子上,把头靠在窗框上,用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托着脸腮,看着窗外的花花。
这明亮的天,让一切看起来都是静态的,物件是,空气是,光线是,声音是,花儿是,草坪是,人也是的静态一路从视线内蔓延,一直蔓延一直蔓延一直蔓延到视线以外的蔓延。我让自己被围困在 这个静止的世界里的中央,辐射状般直线延伸蔓延向外扩散的静态世界里。
窗外的白衣女子经过时对我笑了一笑,像在镜子般平滑的湖面上突然来了一只苍蝇点了点水泛起一阵阵涟漪一样的骚扰。
“来吃午餐吧。”她开门进来后,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嗯。”

“慢慢吃啦。”她笑一笑就打开门出去了。
今天的白饭配菜是一片煎马胶鱼和清炒青菜心还有一颗水煮鸡蛋。盘中还放了一条香蕉一粒红苹果以及一碗清澈的汤,应该是鸡汤吧。
喝一口汤,还温热着的。一股温暖从喉头一涌而下,以一条蛇穿越草丛的速度爬过短短的食道直冲胃部,打开食欲的钥锁。我把酱油倒在鸡蛋上,捣碎,混合在一起,在和着白米饭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一个人吃饭就像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溜达一样的沉闷。在这个时候有一罐冰冻的啤酒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桌面上还是摆放着和昨日同一堆的书,和前两天同一堆的书,和上个星期同一堆的书,仿佛这一堆书是从这房间存在的那一天起就是同一堆的书。我一面吃饭一面随便的翻着这一堆书,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我的兴趣的书,就这么让吃饭的时候有些什么可以做的,打发空闲的空白的无聊感。翻着翻着还是翻回那本有关于世界文化遗产的图集,然后在天安门的图片那一页暂时停了下来。
照片上的老毛以一种迷茫悲悯的眼神望着前方,一排的兵士正在换岗,一些游人正在拿起相机拍照,在红墙前,在老毛的注视之下。
老毛的曾经是这片土地上许许多多人膜拜的红太阳,如今只是红墙上的一幅装饰品,装饰着不朽的红墙,不朽的红墙衬托着老毛这一颗陨落的红太阳。
我把图片那一页翻过,把老毛和红墙那一页翻过,翻着翻着翻到另一本的图集上的孔林,孔子的画像在那一页的右上角贴着。
老毛在他统治下的中国干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有好事有坏事有正常的事有不正常的事有不能解释的事有疯狂的事。他也干了一件很有意思的好事,就是打倒了孔家店。
孔夫子的儒家思想统治了中国人几千年,建立了一道无形的巨墙把中国人的思考力,创造力,自由困牢起来,摧残腐蚀着中国人的脑袋子,也同化埋葬掉统治中国的外族。五四运动没能打倒儒家,赛先生和德先生也没能打倒儒家。但这奴役中国人千年的奴家思想就这么被老毛这么样的给革命掉了。
老毛革掉了孔夫子,也革掉了中国人的根。
我把书本合上,把老毛和孔夫子合上,推到桌子的一角,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堆白饭和着最后一小片鱼块吃下,把剩下的汤汁喝完。
休息了片刻,把香蕉和苹果也剥了皮吃下,感觉到肚子被填的四分三满了,是睡觉的最好状态,躺在床上,试图入眠。在我刚刚躺下时,白衣女子又开门进来把盘子收去,关门时机械式的回眸给了我一个标准式的微笑,微弱的“咔嚓”一声的紧随笑容之后。
天花板上悬吊着一扇无声无息的白色风扇,正在以不确定的速度在旋转着,我试着试图阅读着它的圈数轨迹帮助空空的头脑入睡。
这时候我很想抽烟,很想念香烟的味道,很怀念香烟的滤嘴,很记挂烟草燃烧后留在口腔间的香气,很迷恋温馨的烟雾弥漫。
只好又再一次的闭上眼睛,让急迫的欲望凄清的平静下来。再一次的闭上眼睛,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吧。
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压在柔软的枕头上,香烟的味道一直化为一团的白影萦绕在眼前纠缠着,催促着我。
这时我又想起了咖啡的香味,饥渴的香味一直扑向神经中枢呼唤着咖啡的回忆。
我有多久没有抽一支香烟和喝一杯黑咖啡了呢?
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像在深渊里的回音一样的空洞的遗忘了这间中到底是什么时候抽最后一根烟,喝最后一口咖啡。
张开眼睛,我看着风扇,想对它说:“你发出一点点点点的声音好吗?”
或者:“来和我说话吧。”
也或者:“这里很安静咧,要谈谈天?”
又或者:“我们来说说孔夫子的思想,有兴趣吗?”
或或者:“讲我的故事给你听,好好地听着哦。”
还是没有声音,只有被扇叶不停的凌迟成一片一片残骸四处飘散撞击在白墙上的光线在嘲弄着我。


大概是因为喝了太多的水了吧,一股尿意涌了上来。
想想这下是睡不着的了,我偶尔也会睡不着。
只好起来往厕所去。
还是习惯性的在镜子前照一照我的那张看了很多年了的脸,有没有比昨天更陌生了,还是又更熟悉了。
胡子三天没剃刮了,嘴唇的上下长出了一圈一毫米长的胡渣,下巴的更长一些,摸上去有一点扎手的感觉。
把镜子中那还没有泛起皱纹有些光滑的脸如纳西色斯般的仔细的看够了,脸色好像比昨天苍白,把左脸右脸左摆右转一番,叹了一口气,我把目光和脚步一起移开。
当黄澄澄的尿水正缺堤般从容的往下快乐的奔腾着的时候,门铰声响了起来,有人正开门进来。
我把懒散的头转向门的方向。

~待续~